第559章 枫林偶遇
杜颜枫自然喜不自胜，我则是疑惑的望向老伯的方向……老伯，他看到我了，可也只是看到了并不作任何回应。\全本小说网\
而我不明白为什么，连望竹还有他的近卫都一起闪边儿了。他的近卫我不知道，可望竹……她不是最担心的我的身体么？不是最担心我会遭遇不测么？不是一个将我和苏犰安之间一路看过来的人么？为什么呢……
如若不是当下他挨着我，我或许不会知道他方才那么小口小口的喝酒竟然……是喝了那么多的酒，他身上的酒味乍一下冲的我鼻子微微酸疼，可到底是好酒，难受了一会儿也就不难受了。可纵使酒味浓重，杜颜枫也仍旧看上去像是一个翩翩公子。他仍旧面不改色，他仍旧毫无醉态。
他望着我许久，又轻轻啄了一小口酒，声音略低沉的问：“今天累么？”
我如实相告：“不累，还很开心。”
他问：“开心？开心什么？”
我如实相告：“开心这里很自在。老伯虽然忙可是却不会忽略我，他们虽然都很尊敬我却不会来打搅我。”
他轻轻笑了，这时，一阵微风吹过，顿时我们周遭一片酒香四溢。这一阵酒香，让一个禁了数月酒的我忽然来了酒瘾，我偷偷的瞥了望竹，又偷偷的瞥了老伯。望竹正一脸严肃却绕有心事的目视着前方，仿佛是在出神想什么事情。老伯则是忙的不亦乐乎。
我鬼鬼祟祟阿不……坦坦荡荡的拍了拍杜颜枫：“你说，我可以喝酒么？”
他放下酒杯转头玩味的望向我，他原本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我猜的大概就是让我打消喝酒念头的话。可是望了我一会儿…….他便开始深深的望着我，从他的眼神中，我很快嗅到了暧昧的味道。我不禁红了脸别过头望向别处，两人之间的气氛一度很尴尬。
过了许久，我听见他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姚药。”
我往后缩了缩：“嗯。”
他轻声笑了笑：“你真的有这么怕我么？”
我诚实的点点头，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也不是怕……就是很想躲着。”
至于为什么我要躲着他，我……我还真的说不出口。对于这个人，我想我这辈子都是要亏欠了的。
他找了我整整四年，老伯说的不错，如果不是他执着，他何以可以坚吃不懈的寻找我整整四年呢？可是他的这一份执着……我如何能偿还呢？除此之外，他还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将我送到药老山谷，如果不是他求千阳大师救我，或许……我现在已经被埋在地下任由虫子啃咬、吞噬。可是……他的这一份救命之恩的所求，我想我终究也还是什么都偿还不了。
我没有办法骗他，没有办法骗自己，更没有办法负了苏犰安……
我和苏犰安，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是说好了的，连他“而立之年妻不妻”求婚我都没有明确的同意，可是我就是想要守着他。而他，我相信，他也一定会守着我的，没有错。
我听见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余光扫过的他好似是在无奈的摇头：“姚药，很多事其实你还都不清楚。”
又是我不清楚？我还不清楚什么呢？
我不清楚的，不都是别人不愿意告诉我不愿意让我知道的么？
我转过头望向他，语气之中带着火气：“我不清楚什么？”
他仍旧是静静的，他静静的望了我一会儿，又怅然的低头喝了口酒。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低着头苦笑了一下。他道：“对不住，你现在还是不能知道。”
我实在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嗯……狠狠的，我觉得是狠狠的，可是我现在究竟没有了以前那样的力气和内力，所以我的狠狠一拍连一个陶瓷杯子都没有拍动……我瞪着眼问他：“为什么我还是不能知道？”
他淡淡道：“为了你的身子。姚药，你现在不能太高兴也不能太悲伤。”
我不死心，继续追问：“所以，这些事究竟会让我高兴还是让我悲伤呢？”
这时，杜颜枫的眼神一滞，其中透着无奈的哀伤，虽然，只是一瞬间……可那又如何呢？一瞬间，就够了，一瞬间，我也就够明白了。
他也发觉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这个眼神，所以下一刻，他是慌张的，慌张的想要说什么让我不这样以为，可他没有想到，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手中的半杯酒抢过――猛地一饮而尽。
那一刻我只觉得有一股灼热从我的喉咙之下燃烧了了整个身体，我的身子都在随着这杯酒发烫、颤抖……与此同时，我心脏的地方，也就没有那么痛了。
杜颜枫惊异的望着我，下一刻，他伸掌过来想要硬生生的将酒从我的身体里拍出来可还未靠上我背他便又缓缓放下了，他紧皱着眉头：“姚药，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是一个不会喝酒的人，从前我猛地喝一大坛酒还能与人比试武功。可现在……我却像是醉了一样头脑发胀、昏昏沉沉的，周遭的声音甚至都在边笑。我伸出一个手指着杜颜枫，可却发现从指间到手臂都是软绵绵的：“杜颜枫，你不是什么也不愿意让我知道么？可你……还是让我知道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啊……悲伤……到底是什么事，又会有多悲伤呢？”
这时，望竹也发现的异样，正在往这个方向来。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要告诉望竹，我已经知道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我想要抓紧她的手求她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我预料的一样糟糕……可是，我终是沉沉的晕了过去。
晕倒前，是周围的一片喧闹声、喊叫声。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我的头格外的沉，仿若真的像醉酒的一般的沉。望竹果然是守在我的床边，而这时……我也已经冷静下来。
果然，人一到了晚上就会冲动。我当时喝下那那杯酒是爽快的，可后果呢，是惨痛的，一定是无比惨痛的！
我撑着床半坐起来，捂着头准备听望竹对我的最后审判。
她可能会对我说，因为这杯酒我会半身不遂。
她可能会对我说，因为这杯酒我会一辈子都做一个卧病在床的人。
她可能会对我说，因为这杯酒我即将命不久矣。
……
很神奇，在短短的那瞬间，我的脑中闪过千百种望竹可能会对我说的我的身体的状况。我想了千百种，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望竹责备的望着我：“主子，你也真是……你想喝酒也不提前问一问奴婢。你不知你现在论喝酒的本事连一个三岁的小孩儿都比不及么？好了吧？一杯倒了吧，丢脸了吧？”
我听着她数落我的话语顿时觉得安心了大半：“可是望竹，我的身子……”
“哟哟哟，我们家主子竟然还是知道要关心自己的身子骨啊？”很难得的，望竹数落了我以后仍旧继续数落我。我可怜巴巴又乖巧懂事的望着她，甚至努力的往外挤出泪水，望竹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主子现在身子弱，但不是不能喝酒。只要不是劣质的浊酒，只要不是凶猛的烈酒应当是都是无事的。只是……主子你自己也看到了，您一喝就会倒。”
听她这样说，我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我其实还是想要问她别的事情，可是……昨夜的我不够冷静，现在的我，一定要冷静。因为冷静下来想想，若是我问望竹了望竹不告诉我的可能性是极大的而且……她为了不让杜颜枫继续对我胡{吐}言{露}乱{真}语{相}一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届时，我在想要知道些什么别的有用的，可就更难了。
于是，我又一次暂时放弃了从望竹这里知道东西的念头。
老伯在我醒来后不久来看我，还带了好几种我连名字都未曾听过的珍贵药材。望竹后来一样样看过，都是些珍贵的但是……对我现在修复身体毫无益处的药材。
“老伯今后打算如何？”
“嗯……我既然回来了，那群臭小子怕是不会再让我出去了。”他痛苦的说着，可眼中尽是被儿子们围得团团转的幸福感。离别这么长时间，他也念了，外出这么长时间，他也累了。在这冰冷的皇族之中，因为他的这一次离别，倒是温暖了许多。他笑笑道，“不走了，我以后……都在这皇宫之中好了。我走不动了，也很想每年春天来临的时候好好赏一赏这宫中的杏花，替我和她一起看了。”
我知道，那个她，是老伯的夫人，是他故去十多年的夫人，是让他无心朝政游历四方的夫人。是她的离开让他远离这一切，也是她最爱的杏花让他回到了这里。
老伯轻叹了一口气：“其实啊，兜兜转转了小半辈子，我还是在这里，我还是只为了她。”
我望着老伯，望着他眼中的那一片孤独的感伤：“老伯，你可后悔么？”
老伯问：“后悔什么？”
“后悔……你坐这个位置。”
他认真的想了想，终是笑着道：“不后悔。因为我总算是完成了父皇所托，我还是任性，可我没有胡闹。烟国，不也还是好好的么？”
又过了一会儿，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叫了叫老伯，凑近他的耳朵悄悄的把我深埋心中努力劝解自己不要问的问题给问了出来：“老伯，你觉得……陛下会觊觎你么？”
老伯迟疑片刻，忽然对着我的脑袋责备一拍：“你啊！整天净想些什么？我一个才离家出走的十多年的任性之人他们愿意对我的归来表示欢迎但怎么又会愿意让我继续当一个皇帝、把权利交托在我的手中呢？而且……纵使他们愿意，我怎么还愿意理会这些烦心事呢？”
“药儿，你知道的，我在任性不过了。”
听老伯这样说，我才是全然放心了。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上皇，虽然位置有别权利也有很大程度上的区别，虽然他们是父子……可萧秋意很早前便和我说过只要年岁可以担任皇帝的太上皇其实都是对皇帝的一种威胁……
我很担心，杜颜秋会把老伯当做是一个威胁。可我从来没有跟谁提及过，包括望竹。今日……我如果怂一点儿，或许连老伯也不会问。
问完了所有我想问的，问完了所有我担心的，我便没有再主动多说过什么。老伯看上去也有别的事情要做，在我这里匆匆忙忙的说了一会儿话后便也回去了。
这，是接下来许多年间我和老伯见过的最后一面。我没有很伤感，因为我知道老伯就在这里，我知道老伯在这里很幸福、很开心。
午后阳光甚好，天气也是深秋难得的暖和。望竹见我撑着头呆呆的看着窗外大概是心软了了，问我要不要出去转转。
我顿时喜不自胜，自然是答应了。
于是，我裹着一层又一层的衣衫一如昨日刚出药老山谷一般的样子出门了。但只要是可以出门，要我裹成一个球我也愿意。
我和望竹由一个烟国的宫女带着去御花园散步，那侍女年岁上和望竹差不多，是伺候杜颜秋的人，人很稳妥，很少说话但带我们走的地方景色都极美。
我没有看过金丝国皇宫里的花园是怎样的，但是望竹说这里的和金丝国在程度上一样完善，可是修筑的方向却不相同。金丝国是往庄严、皇家贵气这个方向修建，所以修建成的御花园大气庄重但失了不少花草的本真。而烟国的御花园则是朝着护住花朵本真这个方向修整的，所以修剪成的御花园虽然不够庄重大气但一年四季都有各种花样，身在御花园中便不似身在皇宫之中了，而是身在大自然，身在树林里。
烟国的御花园我看到过各色百花齐放杂乱无章却美的自然美的自由，我看过枯藤了树枝的林子望竹对我说等春天来了这里又是另一幅风景，我看过在杂草丛生点缀下的枫树林，深秋正是枫树林最美的时候，因为这里杂草丛生，因为这里不刻意修建，所以更美更自然……
而在这一片枫树林中，我看到有一个明黄的孤单身影静静的坐在其中的一棵树下仰头看着树叶缓缓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