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章 亲人

    因刑部就在皇城脚下，没过多久，马车便驶入了烟国的皇宫之中。\全本小说网\我以为又有七王爷亲自接送想必我一定是一个重要的人，可我……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是这么这么重要。重要到烟国的国君和烟国的太上皇亲自迎接。

    老伯已经穿着太上皇的制服，庄严而又高贵。从前他穿着简单的白袍子的时候我总觉得白袍子穿在他身上少了些什么东西，现在我终于是知道了，他虽然想要当一个闲云野鹤并且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可他终究生在皇族，他一声贵气，他高高在上。老伯一见到我便热泪盈眶，亲自将我扶下马车。

    我对着他笑：“老伯，我很好。”

    老伯点点头，转而对烟国的国君杜颜秋说：“待会儿宣读圣旨时我在她身旁，她就不用跪了吧。”

    杜颜秋迟疑片刻，同意了。烟国的国君看上去年近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样貌皆和杜颜枫有些相像，但粗糙了许多，从眉眼间看是应当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

    我问老伯：“老伯，什么圣旨？”

    老伯笑而不答。杜颜秋身旁的一个小太监将手中的圣旨展开：“奉天……”

    旁边跪了一地的人，包括杜颜枫在内，他们都跪着。只有被老伯牵着的我和杜颜秋站着，我听明白了，这是一道将我封为烟国公主的圣旨。且烟国公主的品级有六种，没有一点儿烟国皇族血脉的我被封了最高的那一品级。理由是我护国有功。此外，圣旨之中还提到，为了感念我阿爸对太上皇的救命之恩，故而赐良田千亩，万金。

    我知道，这是给我族人的。

    圣旨读完了，老伯仍旧牵着我，为了不让我跪下。可我的手再三挣脱终于还是将他的手甩掉了，我半跪在地上叩谢老伯叩谢杜颜枫。谢谢他们的良田千亩，谢谢他们的万金……如此，芍药族的族人再也不是无家可归之人了。

    我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回到那一片草原，可只要他们是好好的，那就够了。

    在宣读完了圣旨之后暂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活动，老伯先是带着我去了他早已经为我准备好的宫院。那院子我看得出来，老伯是用心装点的。里头的摆设甚至是墙上的图案都是照着我的喜好摆放的，连茶几上的点心也都是爱吃的，除了点心，旁边儿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甜粥。

    我看看老伯，又看看那碗甜粥只觉得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这感觉……是家的感觉，家的温暖，家的温馨。老伯，让我回家了。

    我一边喝着粥一边伸着手让老伯为我把脉，老伯细细的把了又把，眉头终于才舒展开：“真是担心死我了。山谷里那个死老头子连让我进去看一眼都不给，说你不能太悲伤也不能太高兴否则也会影响恢复……药儿，还好你没事。”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内山谷之中我只能见到望竹和千阳大师，还有……悄咪咪的见到李归。那是因为千阳大师，他把所有的人都拒之门外，并且不让望竹告知我，或许……望竹自己也是不愿意告诉我的。我愿意相信千阳大师的话，我太悲伤或是太高兴真的会会影响到自己的恢复，所以他才会让谁也都见不到我，我谁也见不到。且也不告诉我，若是……他告诉我老伯来过，若是告诉我苏犰安来过我却不能相见，我真的会悲伤，不是么？

    所以，苏犰安，他来过么？

    我晃了晃头，不让自己想。一想苏犰安心就抽一想苏犰安心就抽，我早就抽怕了，所以难得遇上大团圆的戏码我还是不要想他了吧，免得又抽，老伯又担心。

    我生生的将自己的思绪打乱，我又一次朝着老伯恭敬的躬了躬身子：“良田的事情，多谢老伯了。”

    老伯摆摆手，许是见我喝粥喝的津津有味，他的眉头更是舒展了一些：“无妨。这毕竟，是现在的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了。我知道你心系族人，心系草原，你现在在烟国的药老山谷养伤，等养好了你肯定会回去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叫你的族人一起挪来烟国，让我护着你们。”

    我以为赐的百亩良田不过是给了我芍药族人粮食，却不想……老伯这是要给芍药族人一个家。

    我大为震惊也大为感动：“老伯，芍药族人遭人嫉恨百年，烟国又素来不喜与外界积怨……药儿知道老伯是要帮我们，可您不用这样帮。”

    “你多虑了。”老伯安慰的摸了摸我的头，这样安慰的抚摸一如多年前在草原之时，我不过六岁，因为自己贪玩让羊群走散的那个晚上。老伯道，“若是没有你，烟国极有可能遭了算计连这个国都保不住了，不是么？烟国是你舍命救下的，而烟国皇族祖训的其中一条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区区庇佑，算得了什么呢？以后芍药族人，便是烟国人。芍药族的家，便在烟国。我看谁还敢欺负你们。”

    “老伯……”我像一个孩子一样扑进老伯的怀里抽泣。我知道我自己哭的不仅仅是老伯给了芍药族一个家的感动，还有先前金丝毒的舍命救下，还有更早之前芍药族族亡族人无家可归……一切的一切，终于都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尾。我哭的声音都变了，到最后，我只是在老伯的怀里含糊不清的一遍遍的说着，“谢谢，谢谢。”我知道，老伯是能听清的。

    他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慈祥的说：“药儿，不管将来你要去哪里，你都要记住，只要有我一日，烟国便是你的家。你看到这个院子没有……你只是来住三两天我何以将它修整成这样？我啊，是想要告诉我们的药儿，这儿永远都是你的家。等你累了，等你想要哪也不去什么也不做了只是想安逸的活着也可以到这来……这永远都是你的一个去处，知道么？”

    我一面哭一面不住的随着老伯说的话点头，好，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这里永远都是我的一个去处，这里永远……都会护着我。

    又过了一会儿，老伯轻叹了一口气：“还有一事，药儿。”

    我从他的怀里探出头：“什么事？”

    老伯温柔的看着我，眼中却满是无奈：“是小枫的事情。药儿，你和他又婚约。”

    我点点点头：“我知道。”

    老伯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笑：“原也是我的错，当时小枫任性我居然也跟着他一起任性，竟然就在你未出生前就帮你决定了你的婚事。现在啊，我真是后悔不已。因为小枫很好我一直都知道，可那位……金丝国的苏犰安，我也知道，他也很好。而且，他还是你喜欢的那个人，是么？”

    我怔怔的望着老伯，这一刻，我只觉得他浑身上下皆散发着父爱的光芒。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的忘掉了阿爸的容貌，忘掉了阿爸的声音，唯一留下的是记忆之中他带给我的感觉。而这样的感觉，在老伯身上愈发的明显了，就好像……他就是我的阿爸。

    “老伯，对不住。”我轻声道。

    老伯怜爱的抚了抚我的头：“傻丫头，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呢？顶多……也就是对不住小枫罢了。不过你放心，小枫他，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而且他看着性子温和，实则是一个倔强的人，否则……也不会那样坚持不懈的寻了你四年。你若是不爱他却因婚约而嫁给他，他反倒是觉得难受了。况且，你现在是烟国的公主，公主和皇子之间想要结婚，恐怕不会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不过……你也别忘了给小枫一个机会，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我的泪又一次汹涌而出：“原来，您要我做烟国的公主，是因为这件事。”

    我开始是不明白老伯为何要让我当烟国的公主的，他固然是将我当做他亲生女儿却不至于也不应该将我封做烟国的公主。因为我的身份……我不仅仅是芍药族的族长我还是金丝国的郡主，倘若他封了我为公主，那么烟国、金丝国还有芍药族的关系就会因为我一个人变得极为混乱……如果要报答我救国之恩，要报答我阿爸的救命之恩其实方法有太多种了，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老伯浅笑着道：“只要药儿开心，老伯做什么都愿意。如此……我也算是对得住姚兄了。他最后一次上战场之前便交代过，若是他回不来便要我将你养大。他当时说的极认真，可是我怎么也不会相信武功高强的姚兄不能回来所以便没有同意。所以……我是愧疚的。因为对那个混蛋的愧疚，总是芍药族没有了他我也还是要留在这里，替他守着你。不仅守着你，我还一同守着他的芍药族，直到……族亡的那一天。只当是我偿还那一日没有答应他的愧疚了吧。”

    “可是药儿，我起初确实是因为姚兄才要守着你的，等到了后来……我是因为自己喜欢你，把你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才对你那样好的。与我而言，姚兄和你，都是我的亲人了。我答应了他要照顾你，我做到了而且还做的很好。”

    我含泪点点头：“老伯，我明白的。”

    我明白的，我明白芍药族对于他来说是什么。

    我明白的，我明白阿爸对于他来说是什么。

    我明白的，我明白我对于他来说是什么。

    我都明白的……

    我也明白，老伯答应了阿爸要照顾我，他做到了而且还做的很好，因为他将我当做了他的亲女儿。

    晚上的宴会热闹非凡，我随着轻快而又不轻浮的礼乐生也乐了欢脱了不少。我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累。老伯知道我不喜交际也不善交际，所以整场晚宴都是他拉着我谈天说地，要我打招呼认识一下的都是身份贵重或是与他关系不一般的人。因为有老伯的照顾，整场晚宴我都很舒服。

    本以为杜颜枫也一定会在晚宴上大放异彩成为这个晚宴的中心，像他这样的人对于如何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应当是得心应手吧。可是他没有，他也只是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里喝着小酒，听着小曲，时不时的朝我这里看一眼。他不是没有人搭理，而是一有人要找上他便会被他身边儿的近卫给挡开。能参加晚宴的人都是位高权重、身份不凡的人，他们看见一次档开或许是杜颜枫不喜欢那人，看见两次变就知道是杜颜枫今晚不愿意搭理人了。既然不愿意搭理，他们也不会硬去打搅。

    倒是望竹，她一会儿为我捧来一碗苦药，一会儿为我捧来一碗热热的姜汤，生怕我忽然身子虚了倒下了，生怕深秋的夜里我会着凉。我今夜也格外乖巧，她端来什么我便喝什么，她让我坐下来不要走动我便坐下来不要走动。

    虽然因为那道圣旨，我算是在座的除了杜颜秋、杜颜枫还有老伯以外身份最贵重的一个人，但是这场宴会也和我想的不一样，我不是宴会的衷心。没有无数的人围着团团转，没有人围着我问东问西，他们对我……我想，他们对我只是好奇吧，既然是好奇他们看了一眼便也就走了，态度倒都是很恭敬。好吧，是我将自己太高看了。这场晚宴追究其根本目的，其实还是为了老伯。

    所以老伯护得了我一时却护不了我一世，他起先是不用做什么，可到了后来……他不得不站起来远离我去与旁人寒暄。因为那些人，有的是他的亲兄弟，有的是当年辅佐他的大臣今年八十岁高龄的从远处奔波而来的老人……这些人，他不能视而不见。

    可老伯还是担心我，总是与他们聊着聊着天便往我的方向看，我总是笑笑用口型告诉他我没事。

    后来，我直接趁着空档同他说：“老伯，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去忙的的事情吧。我会照顾好我的！我有望竹守着什么也不用怕的。”

    老伯还是放心不下，将……杜颜枫招来了……